老家的车库里，一辆老式的凤凰牌“二八”大梁自行车，和明亮的山地车、方便的摩托车以及高大上的小轿车共居一室，灰暗的颜色、老旧的款式与洁白的墙壁、现代化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经历了家里房屋的再建、几次装修和数次清理无用物品的大扫除，还有这些年来妈妈看见一次要求扔掉的一个月的唠叨，它至今仍然存在的确是一个奇迹。毕竟，二十多年过去了，家里的老东西扔的扔、换的换，还存在的已经很少了。

记得小时候，家里买了这辆车，可是让我好好的在小朋友们中间的骄傲了一阵子。在那个物质严重匮乏的时代，自行车可是一件稀罕物，清脆的铃声、大大的铁架子、高高的横梁、神奇的铰链、费劲的支架，就连那硌屁股的后座，都是那么的神奇那么的让人向往。

刚上小学，父亲总是用它驮着我上学。小小的我，骄傲的坐在前面的横梁上，手紧紧的抓住车把手，屁股使劲，在那根又粗又凉的横梁上努力保持着平衡，脸上却不忘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像国庆阅兵的国家领导人般，头颅高高昂起，接受走路上学的小朋友的羡慕和膜拜。整个人被父亲圈在怀里，稚嫩的后背贴着父亲温暖有力的胸膛，头顶上是父亲温热的呼吸，热热的痒痒的哈在头上一点都不舒服，然而换个姿势避开了，却又会莫名的觉得不安心，于是就在靠近、远离中来回徘徊，惹来一声无奈的叹息。可怜父亲，努力掌控方向的同时，还要顾着怀中来回乱晃的小孩子，免得他掉下去。

等到后来，坐在前座已经影响到父亲的视线了，而曾经坐在后座的姐姐，也已经住校，于是，我光荣的荣升后座这一“宝座”。相比于前面横梁的“单”，后座那屁股大点地方可称得上是风水宝地。紧抓住父亲的衣服，躲在那宽阔的背后面，双脚高高的抬起，偶尔耍个帅，解放下自己的双手，拥抱奔跑的风，或是反向而坐，享受着逆行的“速度与激情”的小得意。最喜欢的，莫过于下雨。父亲穿着大大的雨披，前面搭在自行车的车把上，后面罩着一个我。孩童的身体、背着的书包，如层叠的小山，倚靠在父亲伟岸的身躯上，这是属于小时候的自己的最安心的幸福。

时光冉冉，随着自己慢慢长大，外出求学工作的路越走越长，离家也越来越远。二十多年过去了，那辆大横梁的自行车不再是独领风骚的对象，它早已跟不上了时代退出了属于它的舞台，而小时候总以为高大伟岸、无所不能的父亲，却在不经意间佝偻了腰生出了白发，强健有力的步伐也开始变得迟缓。再也无法将自己高高的举过头顶“举高高”，也无法将自己驮在他肩膀上“骑大马”，更不敢在急速飞奔的自行车上丢开车龙头来个“大撒把”。

空闲时候，父亲会默默的拿一块抹布，一点点擦拭着大梁自行车的灰尘，再极有耐心地给那些老旧的链条上油、给钢铁去锈。粗糙的手极其温柔，像是面对着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怕受伤的老茧刮花了它，浑浊的双眼温柔的注视着，散发出闪亮的光芒，好像又通过它，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儿女还小、绕膝环绕的日子。

经历了岁月二十多年洗礼、经历了家人一直建议扔掉的自行车，至今仍然锃光瓦亮、配件仍然完好如初，甚至还能再用它骑个几公里。这辆自行车，在我远行的时光里，代替我陪伴了父亲多少个日夜，父爱如山，这便是最沉默的表达。

作者：王帅

单位：中建七局（上海）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