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一个国家最好的方式有3种:读书、旅行和聊天。在出发去秘鲁前,我通读了市面上能够找到的为数不多几本关于这个南美古国的书籍。可真正让我触摸到秘鲁文化血肉的,却是在一个多月的秘鲁之旅中结识到的形形色色的秘鲁人:有在修道院中邂逅的电影导演,有专注于发掘秘鲁味道的名厨,有在广场上绝食抗议的矿工,还有在雨林中的工作的草药巫师,以及只会讲西班牙语却依然礼敬关公的第三代华人移民……他们在高原田间、在沙漠废墟、在旅社酒吧、在随处可见的中餐馆里,就着一杯又一杯古柯茶蒸腾的热气,向我娓娓道来他们所认识的秘鲁,一个更为真实奇妙的神奇国度。
第1杯:四个秘鲁、羊驼、青铜及中国
地理条件决定生活方式,生活方式催生文化模式。四个地理上的秘鲁,就产生了四个文化上分歧很大的秘鲁。时至今日,这个国家里的大多数问题无法得到解决的原因也正在于此。任何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都不可能适用于全部四个地区,因此,他们虽然清楚地知道症结所在,却无能为力。
来到秘鲁首都利马之后,我拨出的第一个电话是给路易斯 隆布列拉教授的。他是秘鲁乃至整个拉丁美洲最出色的考古学家和人类文化学家,曾经担任过秘鲁国家文化委员会的主席。
当我走进隆布列拉教授摆满书籍文献的客厅时,一杯澄绿的古柯茶摆在了我的面前。“古柯是和古代秘鲁文明关系最密切的一种植物,就像你们中国的茶。对普通人来说它是日常的饮料,对古代的恰斯基信使来说它是提神解乏的兴奋剂,对过去的祭司和今天的巫师来说它是占卜和通灵的媒介,而对美国缉毒署来说它是提炼可卡因的原料。”老教授满头银发却有着安第斯山岩般棱角分明的面容,看我听到可卡因的时候愣了一下,他笑着说:“放心吧,古柯茶不但对人体无害,还能帮助克服高原反应,等到了安第斯山区你就更离不开它了。”我尝了一口,味道非常独特,有种奇异的香气黏着在口鼻间经久不散。
定了定神,我提出准备好的第一个问题:“每个国家都有自己区别于他国的文化性格和气质,可我一直很难从文化上找出秘鲁人、玻利维亚人、厄瓜多尔人和哥伦比亚人的不同。你觉得什么是秘鲁的文化人格呢?”
“这个问题很有趣!事实上,我也区分不出来。有时候从口音可以猜出来这是哪个国家的人,但是你知道,受教育程度越高口音就越少,所以这不足为据。秘鲁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文化人格,因为它分为地理差异极其悬殊的四个自然文化区域。可以说,我们有四个秘鲁! 从西往东说,首先是狭长的太平洋沿岸地区,这里虽然临海却是世界上最干旱的沙漠地区之一。”
“沙漠?!海边的沙漠?”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就是沙漠!这里的气候受到源自南极的洪堡寒流和西部突然抬升的安第斯山脉的影响,几乎不能形成降雨。幸好安第斯山的融雪形成河流,在沙漠中冲出了很多绿洲谷地,才养育了纳斯卡、奇穆、莫切等古老文明。利马城也是建在一块谷地上,这里的贫民区里有很多房屋没有修屋顶,就是因为从来不下雨。”
飞机降落的时候我确实看到很多这样的房子,当时还以为正在施工中呢。我点点头,插话道:“利马的气候是有些古怪,总是阴沉沉的,有个作家曾把利马的天空形容成死鲸鱼腹部般的灰白。”
隆布列拉教授笑了笑说:“对,挺像的。可如果天气晴朗了,在利马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看到西边天空中悬浮的安第斯山。西班牙人越海而来,首选海岸地区发展势力,因此这里是秘鲁最欧化和现代化的部分。而第二个区域—高海拔山区(原文是la sierra,指锯齿状的高峰)则是秘鲁最欠发达和最保守的地区。这里的自然条件严酷、耕地面积小,却是古代秘鲁早期文明的发源地。第三个地区是山地,包括哺育了印加帝国的圣谷地区和诸多高原文明的故乡——的的喀喀湖区,是古秘鲁的核心地带。这里生活的克丘亚人和阿依玛拉人还保持着自己的语言和习俗,很多古代的歌曲、舞蹈、戏剧还都活在他们的生活中。最后一个地带就是亚马逊雨林,这里繁盛的动植物种群决定了这里的传统文化是以渔猎为基础的自然崇拜。浩瀚无边的雨林为这种脆弱的文化提供了很好庇护。前不久,电视上报道说发现了一支丛林部落,他们赤身裸体,用弓箭和有毒的吹箭袭击靠近营地的外来者。这一幕和五百年前西班牙人所看到的景象完全一样。”

具有特殊文化意义的羊驼
地理条件决定生活方式,生活方式催生文化模式。四个地理上的秘鲁,就产生了四个文化上分歧很大的秘鲁。时至今日,这个国家里的大多数问题无法得到解决的原因也正在于此。任何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都不可能适用于全部四个地区,因此,他们虽然清楚的知道症结所在,却无能为力。
拉美人在自己的身份认知上好像都有些迷茫。我在墨西哥做过一年的访问学者,研究的题目就是帕斯和富恩特斯那一代人寻找墨西哥文化之根的探索。他们在父系的欧洲文化和母系的印第安文化之间也纠结徘徊了很久。但墨西哥人远没有秘鲁那么纷繁复杂的文化,他们的文化身份非常简单而清晰,那是一种马的文化。而秘鲁的文化出自另一种动物——羊驼!羊驼是骆驼的表兄弟,可以生活在高海拔地区。它是古代秘鲁人驯化的家畜,是他们动物脂肪和奶的主要来源,皮毛可以制衣纺线,同时还是惟一的驮兽和不可或缺的祭品。对古秘鲁人来说,羊驼就是猪马牛羊的混合体,它背负了文明的发展,即便是西班牙人带来的欧洲家畜也无法取代羊驼的经济地位和文化价值。直到今天,它依然是秘鲁最重要的动物。实际上如果从羊驼的角度来看,古代秘鲁的文化传承非但没有被外来文明打断,反而延伸到现代秘鲁。
“我有一件T恤衫,它的图案是一只羊驼轻蔑地啐了身穿铠甲的西班牙武士满脸口水,旁边印着一行字:两个世界相遇!看来很多拉美人都拿羊驼作为印第安文明的象征,这种温良却坚忍的动物和秘鲁人确实很像啊!”说道这里我们都笑了。
“我在博物馆里看到了大量的铜器,有黄铜、金铜合金,甚至还有一些青铜器,它们的年代远比印加帝国久远,可是为什么古秘鲁没有进入更有效率的青铜时代呢?”我提了一个长久以来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秘鲁的青铜器
“我们有青铜器,却没有一个青铜时代。古秘鲁很早就掌握了制造青铜的技术,却只做了一些供祭祀使用的器物和面具,几乎没有把它应用在生产工具或武器上。可在古代秘鲁,土地并不重要,稳定的水源才是农业的保障。而且和旧大陆的平原不同,秘鲁的高山和沙漠使可耕地变得破碎零散,通过战争来扩大农业收入不是一个好选择。所以,只有善于大型建筑工程的印加人才有能力建立统一的帝国,他们可以通过修建道路网和水利工程,使对远方的征服变得有利可图。”隆布列拉教授忽然笑了笑,说:“古秘鲁人在制造武器方面确实非常漫不经心。你见过Tumi刀吧?就是那种锋刃是半月形的古代祭祀刀,它是古秘鲁惟一能和刀这种武器近似的东西。你们中国青铜器的风格很有意思,里面有些图文和造型我看着很眼熟。1972年的时候我受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的邀请到中国访问,那时候考古所的所长好像是夏鼐,他全程陪同我们走了6个星期,参观了62个遗址和博物馆。”
我真没想到隆布列拉教授竟然和中国有这样的渊源,兴奋地说:“那你有没有觉得中国古文明和美洲印第安文化有相似之处呢?前者有没有可能对后者产生直接影响呢?”
“有些学者提出殷商遗族东渡美洲开启了古代墨西哥和秘鲁文化,或者引用慧深和尚到扶桑的史料,我都觉得不太严谨。每个文明都是人类干预和改造自然的结果,都有它独特的历史体验和进程。中国文明是基于对大片冲积平原的耕作之上的,回报丰厚但需要大规模的组织工作。这和中部美洲以及古秘鲁在低产量的山地耕作上发展出来的文明必定全然不同。但在文明的表现形式上有相似之处是很难避免的。比如我在中国见到了一个周代的虎形器皿,它的造型和我在秘鲁查文遗址发现的美洲豹图案非常相像。此外,秘鲁还拥有整个美洲最古老的城市遗址——卡拉尔,它的年代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这几乎追平了旧大陆的大多数古文明。”
以前有不少学者支持美洲文明外来说,并为此做了大量严谨的考证工作。甚至有位挪威的航海家托尔 海叶德哈尔吧,用了几十年通过航海冒险来论证自己的想法,分别乘坐木筏和草船顺着海流穿越了几个大洋,以证明古埃及人、古中国人、古维京人和古波利尼西亚人乘船来到秘鲁的说法在技术上是完全行得通的。不过随着进一步的考古发现,很多人开始放弃这个说法。还有一些比较可笑的论证,比如某些中国的狂想家,把印加帝国的古称Tahuantinsuyo拆成两个词,Tahuantin按照中文谐音读做大皇帝,Suyo按西班牙语的意思解释成他的,硬说印加帝国是流落到南美的中国人建立的,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他们的皇帝。殊不知Tahuantinsuyo在克丘亚语中意为四方之国,而这个名称的出现比西班牙人到达美洲还要早上几个世纪,怎么会掺杂进西班牙语呢。
老教授听了也哈哈大笑,善意辩解道:“这大概是因为中国人看到肤色、面容相似的印第安人的时候会产生亲近感吧,所以希望在文化上也是一家人。”我也笑了:“你说的没错,每次我见到印第安人都说我们是表兄弟。这也确实没错,五万年前我们很可能是一家人啊!”
第2杯:胡安妮塔和圣安娜,人与神,秘鲁的永恒主题
人和神的关系是在秘鲁不同历史时代一直在回响的主题。古代印加人对山神的生祭、殖民时代为上帝奉献的青春,你不觉得其中存在着某种神秘的关联吗?印加帝国的神庙被推倒,在废墟上建起西班牙人的教堂,信仰的方式和对象改变了,但人与神灵的关系没有变。
阿雷基帕是秘鲁第二大城市。它背靠两座活火山,曾多次被火山喷发和地震所摧毁。执拗果决的阿雷基帕人却从不肯放弃家园,他们一次次地用白色的火山岩重建这座城市。我去的时候满街都能看到巴尔加斯 略萨的宣传画,这位201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秘鲁的文化英雄也是阿雷基帕人。全城只有一座建筑例外,它就是圣卡塔林娜修道院。

宗教在秘鲁民众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
这里曾经是美洲最富盛名的女子修道院,是秘鲁最显赫家族的女儿们出家侍奉上帝的首选。洋红色的墙壁、纯蓝色的回廊和缤纷的花树,用浓烈的颜色冲淡了修道院固有的拘谨和暮气。正当我感慨这鲜艳的色彩中究竟淹没了多少少女的青春时,忽然迎面走来一位身披白麻袍黑斗篷的年轻修女。我顿时就愣了,虽然我知道这里依然还住着修女,可这位嬷嬷太让人惊艳了,应该当电影明星而不是终生与烛台十字架相伴的修女。我不由自主跟了上去,想看个究竟。刚转过一道狭窄的小巷,我就听到一声暴喝:“卡!那个人入画了!”我这才明白自己没猜错,人家真是电影明星,正在这里拍戏呢。
虽然害得摄制组浪费了胶片,人家对我还挺客气,导演米盖尔 卡雷拉先生还同意接受我的采访。一杯古柯茶还没喝完,这位毕业于德国柏林影视学院的电影人已经开始抱怨了。“很多人都认识我,因为我是三个收视率不错的电视栏目的制片人。我一直想做的不是什么让人傻笑的电视节目,而是真正能够触动内心的电影!可这么多年了,这部片子才是我的第一部电影。”
“晚了总比没有好!”我引用了一句西班牙语成语,“怎么选择了这个修道院题材呢?秘鲁人喜欢历史剧吗?能卖座吗?”
“这部片子是修道院投资拍摄的,讲的是17世纪在这里生活的安娜修女的故事。她后来被教皇封圣了,事迹在秘鲁广为人知,非常受人爱戴。我琢磨着资金没问题,你也知道秘鲁是个天主教情绪非常浓厚的国家,上座率应该也没问题。我只要考虑创作就行了!”
“可是修道院不会审查或者干涉你的作品吗?”虽然秘鲁人大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我还是对一部宗教人物传记片的前景有些担心,而且教会的审美和自由创作多少会有些抵触。
“说不上干涉,但要求总是会有一些的。”卡雷拉先生的脸上泛起了一些不自在,“不过这个题目我还是很有兴趣的。我希望能够展现圣安娜修女神秘的精神轨迹,告诉观众人是何以成圣的。”
可我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几分不自信。一个从德国回到秘鲁为了能拍电影奋斗了几十年的导演不该只有这么点儿想法吧?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卡雷拉,静静的等他继续。
“好吧,这不是我最初的想法!”导演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开始向我讲述他对这部片子真正的理解。“你来到阿雷基帕有没有去看胡安妮塔?”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胡安妮塔是一具著名的印加干尸。在印加帝国时代,火山喷发被理解为山神发怒。为了平息怒火、消除可能发生的灾难,一些14岁左右的少男少女会被带到火山口,在服用了含有古柯的玉米酒之后被祭司用铜棒打碎天灵盖而死。这些身着盛装、携带着精致器物的孩子被认为是送给山神的侍者。他们都是印加贵族的子女,从出生时起就注定将成为祭品。在家庭和神庙的教导下,他们认为把生命献给神灵是一种无上的荣耀。由于这些火山的高度大都接近五千米,气温干燥而寒冷,他们的遗体得以完整保存,甚至肌理还带有韧性。在一次小规模的火山喷发之后,一具原本埋藏在土层深处的女尸被震到地表,刚好被一支美国科考队发现。由于她的发现者名叫约翰,而约翰在西班牙语中的对应者是胡安,她就被命名为胡安妮塔,意为“小胡安娜”。
“人和神的关系是在秘鲁不同历史时代一直在回响的主题。古代印加人对山神的生祭、殖民时代为上帝奉献的青春,你不觉得其中存在着某种神秘的关联吗?印加帝国的神庙被推倒,在废墟上建起西班牙人的教堂,信仰的方式和对象改变了,但人与神灵的关系没有变。我想把胡安妮塔和圣安娜糅合在一起,探讨一下秘鲁人的宗教观。可要命的是安娜修女是圣徒,在秘鲁有很多人全心全意的崇拜和信仰她。我把她和印加的干尸并列,会引起大麻烦。”他越说越犹豫。
这确实是个有趣的想法!我在旅行期间正好赶上了秘鲁最盛大的宗教节日——奇迹之主的庆祝活动,见识了秘鲁人的宗教情绪。男人们身穿紫袍腰系白带扛着耶稣像在大街小巷穿行,女人们手持香熏低吟圣歌,居民们从窗户和阳台向游行队伍抛洒鲜花,孩子们在大街的地面上用不同颜色的粉笔和花瓣画出圣像,沿途无论是政府、议会还是企业都要派人致敬捐款。类似的天主教节日非常多,不过最有意思的是各地的耶稣像的颜色不同。在印加帝国的故都库斯科,印第安人把耶稣像涂成深色,一如他们自己古铜般的皮肤。据说当地的圣像游行和古代印加王出行的仪式有些相似。卡雷拉导演的一番话为我揭开了古代秘鲁与殖民时期之间一些隐秘的文化传承。

秘鲁最盛大的宗教节日——奇迹之主
“这不正好证明了你的理论吗,人与神的纠葛仍在秘鲁继续。”我安慰了一句,“那么秘鲁电影产业的整体发展如何呢?”
“秘鲁?电影?产业?!”卡雷拉导演的语气充满了无奈与自嘲,“你知道吗?秘鲁电影一般都参加圣丹斯独立电影节,因为每一部秘鲁电影都是独立制片的。不是我们想这样,我真希望秘鲁有电影工业,可现实何其残酷。现在秘鲁每年最多能出品十个长片,其中有一半能上映就不错了。在上个世纪40年代是电影开始主宰人类眼球的时代,墨西哥和阿根廷都发展了各自的电影工业,可秘鲁只是一个消费市场。到了60年代秘鲁才开始出品电影,但仅仅是独立电影,形成不了观众群、更做不成产业了。”他忽然指着一个正在收拾灯架的道具说:“他晚上要去一个俱乐部表演玛利亚契。很多上年纪的秘鲁人都喜欢这种墨西哥音乐,知道为什么吗?他们都是看着墨西哥电影长大的。这就是文化不可见却无可抵御的穿透力。秘鲁有这么深厚的历史文化,却没法通过银幕让全世界知道。”
他接着说:“一方面是政府的扶植不够,另一方面秘鲁的电影市场也不够大。法律规定了政府有扶植本土电影发展的义务,可上个世纪90年代,由于预算压力,政府取消了电影帮扶基金,秘鲁电影出品量锐减。等经济好转,盗版光碟的时代又来临了,大家都改在家里看电影,院线严重萎缩。现在除了利马情况还好,连库斯科这样的大城市都没有商业电影院了。在放映时间上我们也争不过好莱坞,给我们的都是垃圾时段。所以很难有不赔钱的秘鲁电影。我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与外国电影公司合拍了,不过欧洲电影的拍摄成本也不高,顶多三四百万美元,分到我们手里的就更少了。”
“我觉得秘鲁有很多大题材可以拍成电影啊!不说别的,印加帝国和西班牙征服中那些充满戏剧性的传奇故事,都是可以拿正史直接当电影脚本用的!你们大可以像黑泽明那样用电影找出秘鲁文化之根源啊!”我忍不住出主意。
“秘鲁电影人大多关注现实题材,尤其偏爱社会和政治冲突。比如天主教伦理与同性恋、被政治扭曲的社会关系、传统与现代化的交锋等等,大概是因为现代秘鲁发生了太多值得思考的事情吧。我们几乎没有史诗巨片,虽然秘鲁的历史足够宏大,但我们没钱。所以秘鲁产生不了黑泽明,只有我这种混迹在女修道院里的男导演。”导演哈哈大笑。
夜色渐浓,晚祷的钟声响了起来。我也和卡雷拉先生道了别,没走几步,就听到他在钟声中高喊道:“听说现在中国很有钱,你们国家如果有人想来秘鲁拍电影,别忘了找我啊!”
第三杯:混血的水兵舞
水兵舞是不同文化融合的产物,是一种混血的舞蹈,就像我们秘鲁人一样。这一支舞中可以看到秘鲁全部的历史。
那天阿雷基帕的中央广场上挤满了人,就是教堂报时的钟声和远处山峦上的积雪都不能压住这份喧闹。如果站在广场边回廊的阴影中静静的观察一会儿,就不难发现这乱中有序,人群实际上是四批人绕着广场游行:喊得最响的是身穿黄色安全背心的本地矿工,他们举着横幅声讨加拿大矿业资本和本地政府勾结、忽视安全措施并暴力镇压矿工的抗议;人数最多的是一大群老年人在抗议政府不发放社会养老金;最整齐的是身穿校服的小学生,他们敲鼓吹号在进行毕业汇报演出;不过最抢眼的要数一个舞蹈团,男士穿着英挺、戴着宽边遮阳帽,颇有些殖民地时期的气派,女士身穿鲜艳的丝绸百褶裙,像蝴蝶一般在行进的队伍中穿插。妙的是所有人都各忙各的,绝不互相干扰,乱的和谐有趣,真是游行游出文化了。

普诺高中生游行
我趁游行队伍停顿的间隙和一位叫马卡莉的女舞者攀谈起来。她一身及地的白色长裙系着一根鲜红的腰带,乌黑的头发向后梳紧团成一个发髻,眼神像她的舞步一样灵活。我看她皮肤白皙,有很重的欧洲血统,估计她不是本地人。阿雷基帕地处安第斯山区,大多数人都有印第安血统。一问之下果然不错,他们这个舞蹈团来自太平洋沿岸城市特鲁希略,是来这里参加艺术节演出的。
“你们跳的是什么舞啊?像两只燕子在盘旋,真美啊!”这种步履轻盈的男女对舞有种让人内心欢快起来的魔力。
“你的比喻真有意思!这种舞名叫la marinera,水兵舞,是秘鲁的国舞。它发源于沿海地区,后来在山区也很流行。虽然各地有各地的跳法,可基本上每个秘鲁人都会跳两下。”马卡莉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把硕大的裙幅摆动了几下。
“这就是水兵舞啊!”我心里暗自惭愧。上大学的时候,秘鲁外教很认真的教过我们跳水兵舞,可除了地板上跺起来的尘土,我真的把所有舞步都忘了。我问她:“从你们的装束判断,水兵舞应该算是克里奥亚舞吧?是殖民时代从西班牙传过来的吗?”。克里奥亚是指在美洲出生长大的白人,凭着水兵舞的名字我也能蒙出来这种舞蹈应该是殖民时期的舶来品。
“你说的没错,可也算不上对。”马卡莉笑着说,“水兵舞是不同文化融合的产物,是一种混血的舞蹈,就像我们秘鲁人一样。这一支舞中可以看到秘鲁全部的历史。当然了,水兵舞其实就是一种男人不停的向女人献殷勤的舞蹈,这种双人舞的形式比印加帝国还要古老。此外,男舞者的标准衣着应该是蓬乔斗篷,典型的印第安服饰。他的右手还一直捏着一块白手帕,这也是非常古老的传统。有很多舞蹈动作在流传至今的印第安舞蹈中都能看到。”她接着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这种舞也有西班牙风格。比如一些脚上的踢踏动作、舞者欢快的表情,尤其是类似方丹戈的音乐旋律和女舞者的服装,都非常的西班牙化。”
“嗯,已经从印加帝国说到殖民时代了,还有什么能和秘鲁历史联系上的元素呢?”
“水兵舞吸收了非洲黑人舞蹈的动作。它的前身叫做萨马奎卡舞,据说源自当年被贩卖到秘鲁的黑奴。很多摆臀扭胯之类比较性感的动作都来自黑人,印第安和西班牙舞蹈中也有求爱和调情的内容,但都没这么放得开。”马卡莉自然而然的摆了几个姿势。
在殖民时代和独立初期,秘鲁沿海地区的甘蔗园、棉花地和农庄需要大量劳动力,于是大批黑人被从西非贩卖过来,至今还有不少黑人后裔在秘鲁生活。“原来是这样!它怎么会起了个水兵舞的名字呢?搞得我还以为它和探戈一样,是水手发明的舞蹈呢!”这个名字有点儿容易让人望文生义。
“水兵舞本来叫智利舞,直到秘鲁和智利之间爆发了太平洋战争,它才改名为水兵舞。你知道,在19世纪末的两次太平洋战争中秘鲁都战败了,不但割让土地给我们南方的邻居,连首都利马都被智利军队占领了一段时间。从此之后,我们不愿意这么美丽的舞蹈和可恶的侵略者有任何关联。而当时秘鲁海军努力作战,虽败犹荣。水兵们赢得了国民的尊敬,为了向他们致敬,这种舞被定名为水兵舞。”
这两场战争的失败不仅打断了秘鲁的近代化进程,使它错失了成为地区强国的机会,也打碎了秘鲁人固有的文化优越感和对国家发展的信心。而两国之间的芥蒂到今天也没有完全解开。听了马卡莉的解释,我完全理解了秘鲁人对这种舞蹈的偏爱和眷恋。
“每年在特鲁希略都会举办全国水兵舞大赛,可以看到各地不同风格的水兵舞。不过,特鲁希略的水兵舞当然是最好的!我们今天晚上会在阿雷基帕大学礼堂演出,欢迎你来看!”向我发出邀请之后,马卡莉就被涌动的游行队伍裹挟着向前行进,不时能看到她扇动着白色的裙摆在标语之间穿行。
第四杯:秘鲁华人,一段血泪移民史
有时候历史并不是有迹可循的,它充满了偶然性,一个人的决定很可能会改变另一个人的命运。在特鲁希略,我很偶然的和一群被别人的决定改变了命运的人相遇了,他们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同胞——秘鲁华人。
特鲁希略是秘鲁北方最大的城市,它的建立者是和弗朗西斯科 皮萨罗齐名的西班牙征服者迭戈 德 阿尔马格罗。他用前者家乡的名字来命名这座城市,以表达对这位挚友的尊敬。可让人意外的是,多年之后,为了争夺秘鲁的统治权,两个朋友分别纠集党羽展开了殊死战斗,阿尔马格罗战败后被皮萨罗处死。而三年之后,阿尔马格罗的儿子又意外的成功替父报仇杀死了皮萨罗。这还不算完,随后他投奔了在雨林中退守的末代印加王曼科。又过了三年,他接受秘鲁总督的招降杀死了曼科,自己也被愤怒的印加人斩成肉酱。讲了这么多我其实想说的是,有时候历史并不是有迹可循的,它充满了偶然性,一个人的决定很可能会改变另一个人的命运。在特鲁希略,我很偶然的和一群被别人的决定改变了命运的人相遇了,他们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同胞——秘鲁华人。

先侨灵位
我是在老城区散步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杜禧育中华会馆的中文牌匾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杜禧育”是特鲁希略的广东话音译。推开玻璃门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立刻确认了这儿就是中华会馆,因为这里放着一个青烟袅袅的香炉,香案上供的正是手提大刀的武圣关公。会馆的负责人不在,一群华人摆了几桌麻将玩得正尽兴,我也不便打扰。只有门房里闲坐着的两位白发老人,我就上前和他们叙话,却发现他们都是生在秘鲁的第二代移民,只会说广东话。无奈,虽然都是华人,我们还要用西班牙语交流。这两位的父辈分别来自广东的清远和台山,并非来秘鲁做苦力的第一代老侨。
“你在南方的时候有没有去帕拉卡斯的鸟粪岛?”姓宋的老伯问我,他比较健谈,对老华人的掌故知道的也多。
“去过啊,据说那个岛每年堆积的鸟粪都增高0.6米。”我答道。
“嗯,在化肥出现之前,秘鲁鸟粪曾经是最好的肥料,远销欧洲。当时秘鲁的总统叫做拉蒙 卡斯蒂利亚,是个考迪罗军阀。他决定用鸟粪所带来的收益来赎买黑奴的自由并免掉了印第安人的劳力贡赋。这本来是件好事儿,可谁也没想到,这个决定会给太平洋彼岸的很多中国人带来苦难。”老人家和旁边姓钟的老人对视了一眼,继续说:“黑人和印第安人从此退出了劳动力市场,可秘鲁赖以生存的鸟粪业和种植业都需要大量劳动力。秘鲁政府就通过澳门和香港招募华工。本来中国人都不愿意远离故土,可那时候广东正在闹太平天国,老百姓没活路,很多人就签了长期的劳工契约来到秘鲁。”
“我读到过一本秘鲁人编写的华人移民史,书中说10%到30%的苦力死在了航程中,甚至有不少人夺船回乡了。即便如此,前后也有10万华工到达了秘鲁,当时秘鲁全国人口也就200多万吧!”我插嘴说。
“对!可这10万华工中有很多人死于繁重无休的劳动、非人的欺凌和虐待。直到幸存下来的人写信向国内揭露契约劳工的真相,清朝政府得知后提出抗议并派使节来秘鲁交涉护侨,情况才有所好转。我父亲说那个时代的老华侨们非常不愿意提起这段痛苦的经历。当时秘鲁和智利正在打太平洋战争,智利军队攻入秘鲁南方之后解放了很多被奴役的中国劳工。碰巧他们的指挥官参加过鸦片战争,甚至能说一些中文,很快赢得了华人的支持。华工们打着红色龙旗和智利人并肩战斗,这部分华人的后代至今还生活在智利北部。”宋老伯讲到这段历史忍不住有些唏嘘。
“那这对留在秘鲁的华人可不利啊!”
“可不是吗!很多华人因此返乡回国了,不过留下的也不在少数。因为华工大都是青年男子,有不少人娶了秘鲁女人,在这里生根落户了,几代之后除了还有个姓氏,连中文都不会说了,长得也跟秘鲁人一样了。也有像我们这样父母都是华人的,但混血是大趋势,我老婆就是秘鲁人。”钟老伯也忍不住插了句话。
“我前几天碰到一个秘鲁人,觉得他长得有些像中国人,就问他是不是有华人血统。没想到他回答说不知道,也许有吧,哪个秘鲁人没有华人的血统呢?这么看来华人还是能融入到秘鲁主流社会的吧?”我问。
“凭心而论,秘鲁人在种族上是很宽容的。而且华人聪明、重视教育又勤劳肯干,在秘鲁很容易出人头地。这也赢得了普通秘鲁人的尊重。我们出过华裔议长、文化部长、著名教授、记者,甚至秘鲁最大的连锁超市品牌Wong,就是一个黄姓华人家族的企业。”两位老人的脸上都带上了几分自豪。
正聊着,会馆突然热闹起来,原来是一群华裔子弟来这里上中文课。我自告奋勇给他们上了一节发音课,然后和两位老人作别,径直走到会馆大厅尽头。这里供奉着历代先侨的灵位。我点燃三炷香插到炉灰中,看着香火静静的燃烧,青烟缕缕却幻化不出任何形状。

学习中文的秘鲁华裔子弟
第五杯:职业巫师,若隐若现的权力之手
在拜访了秘鲁的几十个博物馆和考古遗址之后,如果有人问我是谁缔造了古代秘鲁文明,我的答案恐怕会让一些人吃惊,是巫师。
在早期的人类社会中,知识就是力量,无论是自然的还是超自然的。巫师们凭借着历法、气象和医药知识,利用迷信登上社会权力的巅峰。这种文明形态在古秘鲁的不同文明之间辗转抄袭,从卡拉尔到查文、从帕拉卡斯到奇穆、从瓦力到印加,都是巫者为王,直至他们被西班牙殖民者推翻。不过这种权力模式直到今天还在秘鲁若隐若现。比如,为了争取识字不多的安第斯山民的选票,地方政党会把临街建筑的墙壁刷满竞选标语。其中很多都不写文字,只是画上本党的徽记。因此,徽记的设计必须赢得选民的认同感。于是,古老的巫术符号在现代政治中、在秘鲁的城市和乡村里复活了。象征天神的安第斯神鹰、古代的神庙、半月形的“图米”祭祀刀、印加王室的彩虹徽记、代表天空、人间和地下三重世界的安第斯十字架,甚至还有古代巫师们占卜用的古柯叶,都成为政客们通向权力之路上的旗帜。
更让人吃惊的是,时至今日,在秘鲁依然有大量的职业巫师,他们和几千年前的前辈一样,以占卜、巫术仪式和用草药治病为生。在秘鲁北部城市奇克拉约的中央市场里,专门辟出一块区域出售巫术用品。

秘鲁街上的巫术用品
在一个堆满了味道浓郁的草药、各种动物尸骨和奇形怪状的小物件的摊位旁,我认识了埃斯特凡。当时我正在仔细端详一具羊驼胎儿的干尸和旁边一颗说不上名字的动物颅骨,只感觉热带正午直射的阳光仿佛被一股邪气隔绝了,后背蓦然不受控的泛起一阵寒意,打了个哆嗦。看到我的反应,摊主埃斯特凡笑着解释说:“羊驼的胎儿从古至今都是巫术仪式中必备的祭品。那个带皮的头骨是小羊驼的,眼睛的位置镶了大红豆,挂在家里能挡住毒眼的诅咒。”
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对怪力乱神的东西一向感兴趣,这些东西还吓不住我,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打了个寒颤,丢人啊!不过想想这东西要挂在家里,我头皮还是忍不住又麻了一下。
“第一次来吧?从哪儿来的?”埃斯特凡问道。
“嗯,我从中国来的。”
“中国啊?你来看看这个!”他立刻来了兴致,把我请到摊子里面鉴赏他的中国货品。我一看,差点儿把鼻子气歪了。他把几个大肚子弥勒佛和一群裸女、魔鬼的塑像摆在了一起。“这个确实是中国的,可佛像不能乱用啊!”我实在不忍看到老乡在这里蒙尘。埃斯特凡倒是很有南美人那股满不在乎的劲儿,笑着说:“没关系,很多人认为他能带来好胃口,买回去放在厨房里,卖的可好了!”
“啊?!这就把灶王爷的活儿抢了!还真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啊!”我心里暗想,转眼在一堆瓶瓶罐罐之中赫然看到了清凉油。“这个你们做什么用呢?”
“这个可以治疗烧伤烫伤,旁边那瓶母骡子油膏是治跌打损伤的。”
我愣了一下,还真不知道清凉油能不能治烫伤。不过,用清凉对付烫伤,倒是符合了清凉的本意,还算说的过去。可那骡子油为什么非要是母的呢?我正要询问,埃斯特凡已经开始滔滔不绝的向我介绍其他物件的用途了:“你看,女人们的最爱——长情蜡烛,能让爱人永远守在自己身边,真是太邪恶了!这些嘛,是男人们的最爱,魅惑香水和一些你我都明白的东西,嘿嘿!这边还有心情蜡烛,不同颜色的蜡烛可以点亮不同的心情;要命的巫毒娃娃,看谁不顺眼就扎两针儿;犰狳壳可以抵抗黑巫术,居家旅行必备……这个,这个是我最喜欢的。”他拿起一个小玻璃瓶,瓶中竟然封着一个微缩的教堂,“这是最有力量的,随时可以给携带者加持法力!”
埃斯特凡又抄起了一条蜥蜴的尸体放在我面前,我摸了一下,冰凉滑腻得让人不舒服。他告诉我,从古代开始本地人就相信蜥蜴是死神的使者,可以沟通地下世界。因此,蜥蜴的尸体是招魂降灵等巫术中必备的物品。

风干的动物尸体

传送中能够沟通地下世界的蜥蜴
我的眼睛和耳朵都不够用了!这个巫术市场能够提供花样繁多的原材料、半成品和成品,满足当地人对巫术的基本需求。穿行其中,闻着或芬芳或腐烂的味道,在草药和动物尸骨之间,你会慢慢进入秘鲁人心中隐藏的神灵世界。比起欧洲的巫术,这里少了几分繁复和阴郁,多了几分天真和狂放的想象力。
“你的顾客都是普通人吧?巫师们是不是有更专业的市场?”我问埃斯特凡。大概是我的问题有些伤及他的职业荣誉,他扫了我一眼,答道:“你以为现在巫师还会顶着羽毛上街啊?你看那位正在挑草药的穿白衬衣的老先生,他就是本地很有名气的一位巫师。”
在埃斯特凡的引荐下,我结识了这位名叫阿亚瓦斯卡的老巫师,并请他为我举行一场净化仪式。告别了埃斯特凡,我们一起来到巫师的家中。房子不大,有些阴暗,还萦绕着一种混合了焚烧的羽毛和树脂的古怪味道。阿亚瓦斯卡飞快换装为头戴羽冠身披蓬丘短袍的巫师。我请他为我讲解一下仪式的步骤和他力量的源泉。他说:“我是雨林系的巫师,习惯借用动物和植物的力量来沟通神灵。我先给你做个占卜,之后再给你讲。”
我们面对面坐在一张铺在地面的席子上。老巫师喝了一口杯子中碧绿的饮料,闻味道估计是高浓度的古柯酒,静了一会儿,就拿起一支蘸了某种白色植物汁液的笔在一个陶碗上闭着眼信笔画了一些图案和线条。当整个碗都被画满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开始仔细解读图案中的信息。“这些线条说你是个有很多脚和路的人,要不停的四处走动。那我就给你做个能够抵挡路上邪灵的净化仪式吧。”
阿亚瓦斯卡把碗塞到我手里,在里面点燃了晒干的古柯叶和一些轻微致幻植物粉末,让青烟在我面前萦绕,开始不停的吟唱。我偷眼看了看脚上几乎磨烂的登山靴,就闭上眼睛开始体验这净化过程。大概因为我平时烟酒不忌,没有产生什么麻醉作用。据说一般人此时会把内心的情绪放大、宣泄,如果心里悲苦就会痛哭不止,若是快乐就不停的大笑,之后情绪平复,所谓净化大概就是这样吧。老巫师用不知什么动物的尾巴在我头、脸上挥动一番,把几颗植物种子塞到我手里就去招呼下一位客人去了。他们以为我还没清醒,谈话声音难免大了些。我这才偷听到,这位客人竟然是本地的一位政客,为即将到来的选举请巫师占卜祝福。我顿时疑惑自己是不是早已经深度迷幻了,一瞬间竟然把阿亚瓦斯卡和古代秘鲁的巫师君主们重叠到了一起。
第六杯:出汗鱼配蛋炒饭,自由混搭的秘鲁大餐
在很多国家做长途旅行时,你会对日复一日重复而单调的菜单叫苦不迭。可在秘鲁,我只会为不能停留更多时间来尝尽当地的美味而感到遗憾。亚马逊河里钓起的食人鱼、克丘亚人床板下放养的豚鼠、安第斯山上的羊驼、洪堡寒流滋养的海鲜,配上当地特产的辣椒、棕榈果、安第斯小米或是种类接近一千种的土豆,运用传自古代秘鲁、欧洲、非洲和中国的烹调方法做出来的美食,把无论是在顶级酒店、传统餐馆还是路边小食摊的每一次用餐变成了一场舌头上的狂欢节。
曾经产生过古老文明的地区在美食上都比较有追求。秘鲁人在吃上近乎于宗教的认真态度很快就打动了我。我参加过烹制豚鼠之前用花瓣进行的古印加净化仪式;也曾在的的喀喀湖边和老牧民一人一口的品尝一种刚挖出来的细黏土,探讨为什么把它加进炖土豆能提升口感;或是跟利马某个鱼生馆的主厨一起辨析秘鲁鱼生ceviche的源头到底是莫奇卡、阿拉伯、西班牙还是日本。不过最让我难忘的一次却是在一个叫做兰巴耶克的北方小城。在参观过这里著名的西潘王墓葬博物馆之后,我找到了一家叫Cantaro瓦罐的餐厅,据说这里有一道叫做出汗鱼的菜号称南美洲最棒。
这是一座殖民时代风格的红砖建筑,有木雕的落地大窗,采光非常好。和很多秘鲁的海鲜餐厅一样,这里主要提供午餐,营业时间到下午五点结束,我赶上了个尾巴。这种奇怪的营业时间源自秘鲁人对食材新鲜度的挑剔:在沿海地区通常是清晨捕捞海货,上午送到餐厅,趁新鲜收拾一下正好用来准备午餐。真正的食客是不会在晚上吃海鲜的,所以传统海鲜餐厅从来不供应晚餐。一进门,满墙的荣誉证书、剪报和奖牌中我看到了一个纪念盘,上面写着“2006年世界烹调书籍大奖,奖给《多味秘鲁》的作者,胡安娜 孙尼尼”,而落款竟然是中国北京。坐定之后,我点了一份出汗鱼、一个鳐鱼蛋饼和一份海鲜炒饭,还提出能不能和主厨胡安娜聊一聊。不一会儿,侍者陆续把菜上桌,说主厨会在饭后见我。饿了一天了,胃口好得出奇,饭菜味道也确实不错,不一会儿我就吃完了。随着一杯饭后古柯茶,一位黑人老太太从后厨走了出来,她就是胡安娜 孙尼尼。而她那极具感染力的笑声和问候比她本人到的更早。

海鲜炒饭
得知我来自中国,胡安娜没有细说她所获得的荣誉,却忙不迭的问我觉得那盘海鲜炒饭做的怎么样。“我一定要恭喜你了,这个炒饭是我在秘鲁吃过的最好的炒饭,即便是那些华人开的中餐馆都很难做得这么地道。”我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因为她的炒饭做的确实非常好。 “每一粒米都很饱满弹牙,海鲜、调味料、蛋和米的味道谁都压不住谁,融合的近乎完美!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听了我的评价老太太高兴极了,咧嘴笑的像个刚刚得到糖果的小姑娘。“真的吗?!炒饭的诀窍是我妈妈教给我的,而她是从两个中国朋友那里学来的。他们说中国人的米饭不是加盐煮出来的,而是用蒸汽蒸熟的白饭,这样口感好还能吸进味道。还有就是在炒饭的时候,蛋和饭要分开炒,对吗?”我连连点头。“你说的太对了,在中国我们就是这么做炒饭的!”
“你觉得秘鲁的中餐和中国的中餐有什么不一样的吗?”我还没来得及提问,反倒被老太太连着问了几个问题。不过这还真是个好问题!鸦片战争之后大批华人被骗到秘鲁做苦力,合同期满之后在这里安家,把中餐厅开遍了全国。在秘鲁很难找到没吃过中餐的秘鲁人,他们也把中餐当作秘鲁的本土菜了。早期的华侨大都是广东人,这里中餐的味道也就更偏粤菜。很多和烹调有关的中文词已经被秘鲁人全盘接受了,比如他们把中餐馆叫chifa,是广东话吃饭的音译,诸如此类的还有quian,姜;chaofan,炒饭;chaomien,炒面;wok,锅,等等。酱油、蚝油这些调料也在超市中随处可见。虽然秘鲁的中餐馆大都是华人厨师打理的,保持了很正宗的粤菜味道,但还是被我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
“中国人吃饭用筷子,所以食材的块儿要小,不然夹不起来。而秘鲁中餐馆的主要顾客是秘鲁人,他们习惯用刀叉进食,食材的体积就要变大。可肉块大了味道就不容易进去,厨师就要把菜汁儿的味道加重,这样一来味道就和正宗的不一样了。不过这种改变挺有意思的,无论如何秘鲁的中餐可以算得上南半球最好的中餐!”我谈了谈我的想法,就赶紧把话题转到刚吃过的菜上:“这道菜为什么叫出汗鱼呢?”
“这是我们这里的一种特殊烹调方式。在做鱼的时候不加水,让鱼肉里的水分变成肉汁来把鱼烧熟,可以尽可能多的保持鲜味。”胡安娜解释说。
“确实很鲜!”我听着这个做法有点儿像我们的干烧鱼,“那么鳐鱼蛋饼呢?我感觉它是加了鳐鱼肉丝的西班牙蛋饼啊?”
“确实是一个做法,不过里面鳐鱼肉丝的炮制方式是秘鲁的传统方式。古代莫奇卡人把捕来的鱼在海水中洗干净,铺在海滩上晒成鱼干,再手撕成鱼柳。蛋饼中的鱼丝正是这么做的,咸鲜味十足还很有咬劲。”老太太说起烹调时的那种满足和喜乐特别有感染力,看得出她很享受自己的工作。

趁着谈兴正浓,我接着问:“我一直觉得种族、外貌、语言、国籍、信仰都不足以当作判定人群归属的标准,但食物的味道却构成了我们文化上的身份认同。在这味道中刻录了我们和祖辈共同的记忆,无论你身在何处,熟悉的饭菜味道总能带你回到心中的家园。我知道味道是个难以描述的感觉,但我还是想问,对你来说什么才是真正的秘鲁味道?”
她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反问我说:“你没有尝我这里最有特色的菜品——鸭肉饭吧?”
“没有,下次吧!”我答道。
胡安娜哈哈大笑,说:“那太遗憾了,凭着这道菜我获得了2009年全国烹调大奖,而且这道菜的味道就是我心中真正的秘鲁味道!这道菜本来是西班牙殖民者带来的,像所有老欧洲菜一样咸腻,用蒜和香菜提味,口味非常重。但慢慢的,这味道开始变得柔和,混入了古代秘鲁的口感:黄辣椒让它更富激情,吃小海鱼和棕榈果长大的鸭子的味道也不带一点儿腥膻。后来你的同胞们又贡献了炒饭的做法。在不断的混合和融合之后,我们才有了现在的这道菜!”老太太的话语开始带有一种韵律,仿佛她正在当炉烹调一般。她接着说道:“其实我本人就是这种混合和融合的见证者。你猜我的血统是哪里的?”
“是非洲啊,对吗?”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胡安娜笑了起来,“确切的说我有一大堆血统。我的姓氏Zunnini是标准的意大利姓,它源自我的祖父。他从意大利移民到秘鲁之后遇到了我的祖母,她是秘鲁南方伊卡地区被解放的黑奴的后代。而我妈妈的血统属于厄瓜多尔的一支印地安人。这么说吧,除了中国人,我血液里已经包括了秘鲁的各个人种。可是说来也怪,我奶奶的黑人血统打败了其他所有基因,我和我的几个孩子都是非洲人的模样,哈哈!”
“看来非洲基因非常的强劲啊!”我也笑了,“那么非洲的传统在你的烹调中也留下印记了吗?”
“那倒没有,不过大家都说非洲人有着一双擅长烹调的手,这大概是我从祖母那里继承的天赋吧!我做的菜也和我的血脉一样,混合了不同大陆的味道。对我来说,这就是真正的秘鲁味道!我真的非常享受自己的工作!我今年62岁,21岁结婚,四年后开了这家餐厅,这么算来我在厨房里已经度过37年了。我帮儿子在奇克拉约开了家餐馆。趁身体还允许,我打算到利马也开一家……”胡安娜大厨越说越高兴,开始像所有老妈妈一样细说家事了。
第七杯:酸味皮斯克,五味杂陈的秘鲁味道
秘鲁的任何一个酒吧、旅店或者餐厅,如果不能奉上一杯像样的酸味皮斯克,那你完全可以转身离开了,想必它不是个靠谱的地方。
秘鲁从古代开始就是南美洲的文明中心。在殖民时代初期,利马曾经是西班牙在南美所有领地的行政中心。即便在近现代周边一些国家的经济发展把秘鲁甩在后面,秘鲁人的文化优越感依然坚不可摧。就说日常饮品吧,本土著名软饮料除了古柯茶之外还有印加可乐。这种澄黄色碳酸饮料的配方据说来自印加王室,主要成分是几种植物的天然提取液,口味酸甜,非常健康。秘鲁人对印加可乐的偏爱远远超过了可口可乐,几十年来它的销量一直稳压后者。可口可乐公司最后只好并购了印加可乐。而酒精饮料中最能代表秘鲁的当属pisco sour,这是一种用秘鲁特产的皮斯克葡萄烧酒调制的酸味鸡尾酒,权且叫做“酸味皮斯克”吧。秘鲁的任何一个酒吧、旅店或者餐厅,如果不能奉上一杯像样的酸味皮斯克,那你完全可以转身离开了,想必它不是个靠谱的地方。秘鲁人是这么热爱这种能够驱散热带的暑气又浸透了一代代的人生回忆的鸡尾酒,他们甚至把它推上了秘鲁国酒的神坛,并把每年的2月5日命名为“酸味皮斯克日”。

酸味皮斯克
在秘鲁旅行期间,受着平均每天三四杯酸味皮斯克的浇灌,我也爱上了这种勾兑简单却有复杂口感的鸡尾酒。我特意来到位于利马老城区的茂丽酒店,它的酒吧是酸味皮斯克公认的诞生地。暗黄的灯光、马赛克玻璃屏风、印象主义的壁画、镜框中的老报纸、皮椅子、擦得可以照见人影的酒杯、锃亮的黄铜酒甑和空气中若隐若现的雪茄烟的味道,都让人沉浸在一股怀旧的氛围中。而所有这一切,都不如那位精神矍铄的老调酒师的气场强大。他身穿红色礼服,笔挺的站在硕大的木制吧台后面,面容宁静谦和,鬓发一丝不乱。他正是我要找的人,世界上最好的酸味皮斯克调制者埃洛伊 科尔多瓦先生。
正是大批酒客涌入酒吧之前的光景,埃洛伊要预制出几大桶酸味皮斯的原汁,等到客人点酒的时候就不必忙乱了。他一边飞快的把各种原料混合在一起,一边向我讲解:“我正在调8人份的酸味皮斯克,配料和做法都很简单:两杯没有香气的皮斯克酒,最好是用quebranta品种的葡萄酿的,一杯糖浆或者一杯半的白糖,两个蛋清,四个青柠檬榨出的汁,加一杯冰块后用搅拌机打出洁白的泡沫,倒进酒杯后点几滴苦味酒和一小撮肉桂粉,就好了!”他顺手给我调了一杯酒,又把一碟烤玉米粒推到我面前,“这是最传统的下酒小吃。”
我尝了一口鸡尾酒,果然是大师级的调酒师!酸度、温度、甜味和苦味之间的平衡、酒体的滑腻感无不完美!“这是我在秘鲁喝到的最棒的酸味皮斯克!你有什么秘诀吗?”
“没有任何秘诀!我用的就是酸味皮斯克的标准配方,每一个调酒师都知道,网上也能查到。如果一定要说什么秘诀,那该是我49年来对这种酒的全情投入吧。我调酸味皮斯克就像掌纹之于手一般自然而然。”老人表情恬淡,没有丝毫的自夸自傲。
“你也调别的酒吗?”我边喝边问。
“很少!首先,来茂丽酒吧的人都是为了喝酸味皮斯克;其次,我热爱皮斯克酒!它是来自天堂的生命之水,是真正的秘鲁味道。你知道吗?皮斯克酒是最纯净、最完美的葡萄烧酒,它能点燃灵魂之火。”
我倒是觉得老埃洛伊的灵魂有点儿被点燃了,反问道:“法国的干邑、意大利的grappa也都是用葡萄酿造的烧酒,价格比皮斯克酒贵多了,难道也比不上它吗?”
“在我看来,它们都差得远了!”老调酒师伸开双臂,比划了个很远的距离,“在其他国家,最好的葡萄汁是用来酿葡萄酒的,榨剩下的葡萄籽和葡萄皮再加水蒸馏出烧酒。而秘鲁的皮斯克酒使用的是最好的葡萄原汁,整个酿造过程一滴水也不加,味道和品质当然不一样了!”
我也听得愣住了,“怎么会这么奢侈呢?这样成本太高了!”
“秘鲁能有皮斯克酒,这要归功于当年的西班牙帝国政府啊!”老人笑了笑,但笑容里却有着几分难解的意味。“葡萄不是美洲本土作物,是西班牙人从欧洲带来的物种。秘鲁南方伊卡地区的自然条件非常适合葡萄生长,很快出现了大片的葡萄园和酒庄。秘鲁产的葡萄酒开始返销西班牙本土,因为价格比同品质的西班牙葡萄酒低很多,一度非常受欢迎。可殖民地的宿命就是接受宗主国产品倾销的盘剥,而不能相反。帝国枢密院立刻禁止秘鲁总督区葡萄酒的生产和出口,就连那些守着自家葡萄园的酒庄主也被迫要喝远道而来的西班牙葡萄酒了。为了减少损失,他们用新收获的葡萄酿造了烧酒,也同时规避了西班牙政府的禁令。这么酿出的酒质量能不好吗?大批的烧酒通过附近一个叫做皮斯克的港口销往海外,慢慢的皮斯克就成了这种酒的名字。我们把它称为国酒,不仅仅因为这是秘鲁的独创,更因为它还凝聚着我们共同的历史记忆。”
不知道是酒精开始作用了还是被老调酒师突如其来的历史叙事镇住了,我忽然忘了原本要提的问题,就随口问道:“那酸味皮斯克是怎么来的呢?以前也这么喝吗?”
“最早用皮斯克调制鸡尾酒的应该是美国人。在西部淘金热的时代,旧金山最有名的一家酒吧用皮斯克酒、糖和柠檬水调制了一种潘趣酒,这就是酸味皮斯克的前身。”老人顿了一下,接着说道:“1930年之前,秘鲁的皮斯克酒大都是直接喝的。茂丽酒店是第一杯酸味皮斯克的诞生地。为了中和柠檬的涩口感,加入了生蛋清,由此产生的泡沫正好能承载苦味酒和肉桂粉,颜色和口味都分出了层次。这可是用了几十年才摸索出来的啊!不过那时候还没有一个固定的比例,是我和另外两个老家伙一起总结出了一套大家都认可的调酒程序和标准。茂丽酒吧到现在也只提供三种鸡尾酒。”
“不是只有酸味皮斯克吗?”我反问。
“对!只有酸味皮斯克,单份的、双份的、还有大教堂,也就是大份的。”老人笑了起来。我请他又倒上一杯酒,举起杯敬他,老调酒师回道:“你尽兴喝吧,这也是我们这里的传统。来到利马不来茂丽等于没来利马,到了茂丽不喝酸味皮斯克那就是犯罪!”
一口酒入喉,唇齿间顿时泛起杂糅的味道和细密的触感,酸、甜、苦、滑、涩、香,一如秘鲁留给我的回味。
旅行家指点
8路辉映,畅游秘鲁
利马→伊基托斯→利马→库斯科→马丘比丘→圣谷→库斯科→普诺→阿雷基帕→纳斯卡→伊卡→帕拉卡斯→奇克拉约→特鲁希略→瓦拉斯→利马
①林之路:亚马逊
利马→伊基托斯→利马
从利马飞到伊基托斯需要忍受3个多小时颠簸的飞行,但亚马逊的绿色会让你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伊基托斯是雨林地区最大的城市和探险者的大本营。它至今还被繁盛的雨林所围困,只能通过飞机和航船连通外界。从这里登舟到被河水浸漫的雨林中去观赏大王莲、粉红色江豚和金刚鹦鹉;在琴鹰和吼猴的鸣叫声中等着食人鱼上钩;或是拜访沿河而居的土著居民,向他们讨教林中辨认道路的秘技和使用吹箭的诀窍。
②石之路:印加故国
马丘比丘→圣谷→库斯科
大多数人从太平洋沿岸的利马飞到海拔3400米的库斯科的时候都会有些高原反应。当你坐上窄轨火车到达失落之城马丘比丘的时候,海拔高度产生的晕眩会被马丘比丘壮丽景色所激发的晕眩所代替。
火车的起始点是奥扬泰古镇,它的居民依然保留着印加时代的语言、艺术、服饰、建筑、甚至灌溉体系。奥扬泰与库斯科之间是100公里长的山谷,被印加人称为“圣谷”。你可以包车用一天的时间去寻找印加人的遗迹和他们的后代—克丘亚人。在雪山吹来的阵阵凉风中探访印加帝国的农业试验田和远比印加帝国还要古老千年的马拉斯盐田,或是到皮萨克的集市上去挑选几块最地道的克丘亚土布。
库斯科的本意是“世界的肚脐”。印加人认为这里是世界的中心点,并用巨石搭造了自己的国都。印加帝国业已湮灭的历史像幽灵般徘徊在古城的各个角落,一曲排箫、几只羊驼、或是一声对往事的叹息都足以让它片刻复活。
③水之路:的的喀喀湖
库斯科→普诺→乌鲁斯岛→塔基雷岛
这座被安第斯山托举到天空中的大湖,可以用蓝天般明澈的湖水照鉴每一颗旅者的心。3811米的海拔高度足以让的的喀喀湖与西藏的几大圣湖媲美。可它的不同之处在于湖畔稠密的人口和湖中世居的岛民所带来的几分人间烟火。
乌鲁斯人居住在用苇草建成的浮岛上,而塔基雷岛的男人是灵巧的编织匠。不同寻常的地方总有不同寻常的生活方式。
④火之路:El Misti火山
阿雷基帕→El Misti火山
长途班车在斗折蛇行的山间公路上颠簸8个多小时之后,白色的阿雷基帕在El Misti火山脚下的谷地里一览无余。它是秘鲁南部最大的城市,曾经几次毁于火山喷发和地震,又用白色的火山岩重建起来。圣卡塔林娜修道院反而是这座白色城市中色彩最艳丽的地方,明蓝和洋红仿佛代表了清规戒律也压抑不住的青春。
El Misti是一座海拔5800米的活火山,在阿雷基帕的任何角落都能仰望到它或是积雪皑皑或是喷吐云烟的完美锥形山体。在火山灰和熔岩石之间,与高山协作一起登顶,左手是冒着黄绿色硫磺烟的火山口,右手是生机勃勃的阿雷基帕城。这里有着天神般的视角!
⑤土之路:纳斯卡与伊卡谷地
纳斯卡→伊卡
乘坐小飞机在空中俯瞰纳斯卡线条。空中湍流的侵扰和150美元的机票都不足以阻挡它神秘的诱惑!是谁在大地上为天神画出硕大的美丽线条?这卷尾猴、蜘蛛、大树、蜂鸟都在诉说着什么?考古学家们自有他们的解释,不过也许你的直觉才是真正的谜底!
伊卡谷地几乎全被葡萄藤所覆盖。这里的葡萄酒也许算不上南美洲最好的,可它的特产皮斯克葡萄烧酒却称得上世界第一。
⑥海之路:海岸沙漠
泛美公路在大沙丘和海风掀起的冰冷浪花间孤独的延伸,即便遇上个别小渔村,也是在窗外一闪而过。谁能想到秘鲁的海岸地区竟然是干燥的沙漠呢!源自南极的洪堡寒流不但为秘鲁带来丰富的海产、栖息在岛上的大批海鸟,也造就了利马终年无雨的忧郁天空。帕拉卡斯的鸟岛和利马的博物馆、美食和夜生活一样不能错过。
⑦金之路:古秘鲁文明的钥匙
奇克拉约→特鲁希略→卡拉尔
这段路线汇集了几个古代秘鲁最显赫的文明遗迹,西潘、兰巴耶克、昌昌以及有五千年历史的卡拉尔古城。从这些遗址中出土了大量金铜制品,它们闪烁的光芒不仅代表了古代美洲文明的最高成就,也招来了贪婪的西班牙征服者。
⑧雪之路:白色山脉
瓦拉斯→卡拉兹
白色山脉是安第斯群峰之巅,这里是登山、徒步和攀冰爱好者的天堂。至少要走一次相对轻松的圣克鲁斯路线,它是世界最著名的徒步线路之一。沿途可以看到十三座终年不化的雪峰,野花、高山湖、羊驼、冰川和戴着无檐帽的印第安背夫将构成你的终极记忆。
秘鲁旅行TIPS
怎么去?秘鲁的航空和陆地交通都是以利马为枢纽的。LanPeru和Taca两个航空公司的品质不错,但价格稍贵。各种以英语和西班牙语为主的航班信息在网上都可以找到。长途班车的票价也很悬殊,当然,服务和行车时间差别也大。不同公司班车的停靠站也不一样,比较容易让人糊涂。推荐全程坐Cruz del Sur的车,相对准时、舒适、安全,而且目的地遍及全国主要城市。出租车从不打表,需要砍价,最好上车前谈好。
货币:秘鲁货币是新索尔 Nuevo Sol,写成NS。它的汇率浮动比较大,现在一个索尔大概相当于2.3元人民币。
签证:尽管早已是中国公民旅游目的国,秘鲁的团体旅游签证和个人旅游签证有时候还是比较让人绝望。需要的材料繁多、公证认证次数多、办理时间也比较长,感觉比签欧洲还难。可找旅行社代为办理。秘鲁使馆网页为 www.embperu.net.cn。
找旅行社:在语言不通的国家,找一家说中文的旅行社是一个好选择。在一些地方还是需要求助于旅行社,比如,马丘比丘的火车票、门票,看纳斯卡地画要乘坐的小飞机,登山时的协作和一些热门地区的酒店,都需要事先预订。推荐秘鲁的天马假期旅行社,他们也是全秘鲁最资深的华人旅行社。网址www.tianmaperu.com。
吃什么?秘鲁烹调可以算得上南美洲最佳。不同地区各有特色菜肴:雨林区以食材奇特见长,烤食人鱼、炖鳄鱼尾、林龟汤都不算稀奇;海岸区的特色是海鲜,秘鲁鱼生Ceviche堪称国菜;高山区喜欢吃羊驼肉和豚鼠;秘鲁全国各地都有叫做Chifa的中餐厅,也就是广东话“吃饭”的发音,虽然味道已经秘鲁化了,好在菜名基本保持了中文发音,不会西班牙语也能叫份炒面、炒饭。古柯茶、皮斯克酸味鸡尾酒和印加可乐,都是不能错过的体验。
住哪里?主要旅游城市的酒店比较多,规格也不同。高档酒店推荐秘鲁本土的El Libertador解放者连锁酒店,位置和服务都很好且有秘鲁特色。比如在库斯科的El Libertador是一座在印加王宫遗址上修建的殖民地风格古建筑,酒店里陈列的绘画和家具都是17世纪的。低端的背包客栈也很多,有时候甚至可以安排住到当地印第安人村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