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沿海地区企业普遍反映，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外贸订单回升很快。由于遭遇春节前后的招工难，大幅回升的订单造成了庞大的用工缺口。郏策/摄
2月19日，毛毛雨打湿了万源路，三三两两的务工者拖着行李箱，在街道上逡巡。 早上8点，在浙江省温州市新城开发区万源路的工厂门口，老李摆上一张桌子，打出红纸黑字的招聘广告。 河南籍的老李是温州程泓鞋业公司（以下简称“程泓鞋业”）的门卫。工厂正月初九开工后，招工成了他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内容。 “车工、包工至少四五千元，普工1800元到2000元，工资最低的清洁工1600元。”老李一边熟练地报出薪酬标准，一边把试工单递给一位前来询问的打工者，“先登个记吧，今天就可以上班。” 跟去年相比，程泓鞋业所有岗位的月工资至少上调了200元。而程泓鞋业的行政负责人覃方建透露，这家近200名工人的女鞋厂，目前因为招工不足，开工率只有50%。 正月十七：温州企业用工缺40万人 “企业订单是增加了，但是没人也开不了工。”温州中小企业促进会会长周德文2月18日下午告诉本报记者，“温州几百家上规模的企业，情况还算稍好一点的，开工率在70%左右；中小企业就麻烦了，开工率不到50%。” 新城开发区集中了上百家制鞋、服装企业，是全国务工人员来温州打工的主要目的地之一。到不同的企业去问问薪水，“货比三家”后再敲定到哪里上班，是很多务工人员的共同做法。 “你是熟手吧？还怕拿不到高工资？”见一位包工前来询问，老李扬起眉毛笑着说，“我们车工、包工都是计件的，只要肯干，一个月拿四五千元肯定没问题。” “你们这里加班吗？” “我们公司订单多，当然加班，一般都干到晚上10点。”老李紧接着改口说，“很多时候要加到10点半，订单紧的时候，干到晚上两三点钟也不是没有过。” 对于计件的技术岗位而言，加班时间越长，意味着工人拿到手的薪水越高。因此，工人多根据加班情况来判断收入水平。 这位包工沉思了一下，没有接老李递来的试工单，继续往前走。 在旁边另一家鞋厂门口，一个熟人跟他打招呼：“什么时候来的？还没上班吧？”同样做包工，但拿固定工资的熟人告诉他，厂里今年工资涨了一半。说着，哥俩拍着肩膀，到一旁商量去了。 找工作的人不急，急的是企业老板和招工负责人。 “还差好几十个工人，普工、车工、包工都缺。”覃方建说，“我们厂里的贵州工人多，现在回来上班的还不多，可能是因为前两天火车票紧张，现在还在路上吧。” 覃方建告诉本报记者，企业现在不愁订单，他们厂以俄罗斯市场为主的海外订单，在年前就已经排满了生产日程表。 温州海关2月17日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今年1月份，温州市出口鞋4.82亿美元，同比增长57.9%；出口服装 1.87亿美元，同比增长40.9%。眼镜、箱包、阀门、低压电器等其他主要出口商品，同比增幅均在50%以上。 在采访中，江浙沿海地区企业普遍反映，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外贸订单回升很快。由于遭遇春节前后的招工难，大幅回升的订单造成了庞大的用工缺口。 正月初七（2月9日），是温州市职业介绍指导服务中心上班的第一天。 这里是温州市最大的劳务市场，但这一天只有2000多人来此找工作。往年农历新年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动辄有近万人进场。 根据温州中小企业促进会会长周德文的调查，温州全市共需要280万外来务工者，目前企业普遍存在用工缺口，至少在35万到40万人之间。 “企业订单是增加了，但是没人也开不了工。”周德文在2月18日下午告诉记者，“温州几百家上规模的企业，情况还算稍好一点的，开工率在70%左右，中小企业就麻烦了，开工率不到50%。” 提薪“抢人”：用工成本普涨20%以上 温州市职业介绍指导服务中心提供的统计数据显示，春节后温州企业开出的平均月薪超过1800元，比去年同期高出300元以上。 中午11点半，覃方建仍在埋头整理电脑里的用工名单。坐在他旁边的生产主管也站起身来，跟推门进来的工人做交待。 午餐在桌头放了一刻钟，仍无人理睬。 “我们小企业招人，除了在报纸上打打广告，在工厂门口支个摊，主要还是靠老工人带新人回来。不过，很多老工人年前都说好了的，但是到今天也没见到人影。”覃方建焦虑地说。 “春节以来，温州企业加薪在20%以上。现在普工1500元到2000元之间，技工2500元到3000元。”周德文说，“即便是这样，温州与内地的月工资水平也只差四五百元，很多人还是不愿意再来温州打工。” 温州市职业介绍指导服务中心提供的统计数据显示，春节后温州企业开出的平均月薪超过1800元，比去年同期高出300元以上。 此外，劳动力成本的上升，还会直接体现在每件产品上。在程泓鞋业，以计件的包工为例，每包计件工资上涨了0.5元。 对“用工荒”带来的企业成本上升，宁波波尔管业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张平感触颇深。 张平介绍，去年考虑到物价上涨比较快，在宁波市出台新的最低工资标准前后，该公司先后两次上调员工薪水，合计上涨28%以上，一年多了几十万元的支出。 “这几天在制定今年的薪酬标准，根据企业效益、物价波动、人员供需情况而定，肯定还会再调高的。”张平说。 沿海地区的企业不敢再守株待兔。 魏玉祺是上市公司浙江广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广博集团”）的集团办主任，前段时间，他亲自带队赶赴四川招工。 “富士康的郑州工厂也在四川招工，他们要招2.2万人，四川很多县、市都在帮他们截留工人，不让工人外流。”魏玉祺告诉本报记者。 企业不远万里“抢人”，也不能从根本上破解招工难问题。 “90后的年轻人，还愿意到沿海大城市来闯荡一两年，70后、80后都不愿意出来打工了。”广博集团董事长王利平说，“像文具厂这样的劳动密集型企业，加薪水也招不到人，很正常，我们5年前就看到这一点了。” 正因为如此，广博集团在几年前就开始投资新材料行业，成立了纳米公司等科技型企业。 紧急招募：难解订单燃眉之急 “简单的、大批量的订单他们才做，而中国企业可以做高端的、复杂的订单，所以价格上能比他们高。国际订单讲的就是信誉，如果因为缺工人，找不到好工人，中国企业也晚交货，或者交次品，我们跟他们还有什么区别呢？”施云担忧地说。 “前几天，一个客户下了一个大订单，要做240万个，现在的工人只到了1/3。照这样下去，到4月份交货时，能生产120万个就不错了。”2月16日，宁波市鄞州区一家塑管厂老板骆总说。 “现在工人太难招了。”她向记者诉苦，“不是没加工资，从1月份起每月加200元，但还是有人不乐意。” 在她的工厂里，有的技术工人拿的是固定月薪，每年年底根据工厂效益，一次性发放几千元的大红包。但是到今年初，由于其他工人普遍加薪，“去年底拿了年终奖的人不干了，今天来找我闹情绪，说要辞职，说话口气很冲的。” “薪水这么加下去，就没利润了。当老板干一年，还不如打工一年。”骆总决定放弃自己苦心经营了十来年的企业，“这个厂子资产都有100多万元，现在谁要出到100万元，我马上把厂子转给他。” 她正在跟几个下家谈转让。实际上，如果让她把这个订单做完的话，她可以把底线降到80万元。 以长三角、珠三角地区的劳动密集型企业为代表的“中国制造”，多年来积累下来的信誉，很可能因为“用工荒”而大打折扣。 “正月初五、初六才到火车站去打牌子，能招到好员工吗？”宁波斐戈集团董事长施云直言，“有些企业缺工人，是因为老板自己平时太过分了，对员工太刻薄，工人过了年就不会回来了。” 他进一步分析说，只有中小企业才有“用工荒”的问题，因为它们喜欢打价格战，产品品质跟大企业有差异，利润薄，给员工的待遇和福利也很差，这样容易形成恶性循环。 在服装行业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施云认为，跟东南亚、南亚的竞争对手相比，中国企业的优势在于订单执行力。 他说：“孟加拉国、越南这些国家的企业，跟中国企业还是不能形成竞争的。中国企业是客人说什么时候交货就什么时候交货，他们却是工厂说什么时候交货才什么时候交货。” “简单的、大批量的订单他们才做，而中国企业可以做高端的、复杂的订单，所以价格上能比他们高。国际订单讲的就是信誉，如果因为缺工人，找不到好工人，中国企业也晚交货，或者交次品，我们跟他们还有什么区别呢？”施云担忧地说。 相关链接 “珠三角”用工缺口10%到20% 专业人力资源咨询及外包服务机构怡安翰威特发布的《2010—2011年度“珠三角”工人调研》发现，77.2%的公司认为2011年会发生用工荒。 调研显示，2011年初，珠三角地区有86.7%的公司订单量增加，由此导致82.5%的公司需要扩增现有工人数量，扩增比例集中在20%以内。 2010年初，广州及邻近的东莞等城市的农民工缺口大约在100万人。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09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2009年度，在东部地区务工的外出农民工人数下降8.9%，特别是“珠三角”地区，该比例较2008年下降22.5%。 专业机构建议区别对待普工技工 最近几年，企业为了提高春节前后工人留任率都采取了不少措施，如加薪（基本工资或各类津贴）、分批发放年终奖金、报销往返或者返程车票、提供往返班车、发放各种兑换券等。 怡安翰威特调研发现，这些临时性的操作无法满足员工长期和深层次的需求，无法切实提高员工对企业的认可和归属感，因而效果一般。怡安翰威特建议，企业应针对普工流动性大和技工培养周期长的特点采取不同的措施。 怡安翰威特认为，针对普工，重点应为“招聘”。除日常的招聘渠道，如招聘会、人才市场招聘、报纸或网络等媒体招聘以外，还应在3个方面加强招聘工作： 第一，加强与各相关学校之间的紧密合作，保证人才的持续输入；第二，考虑与第三方派遣公司合作，有效缓解员工不足带来的压力；第三，建立长期的推荐奖金制度，并在特定时间点增加奖金金额，推动老员工留任和新员工的输入。 针对技工，重点应为“留用”，建议从4个方面采取措施： 第一，定期进行薪资回顾，保证技术工人的薪资具有市场竞争力；第二，在制度上明确技术工人职业发展通道，包括技术提高和级别晋升；第三，在日常管理过程中，管理层应及时认可和褒奖技术工人的工作成绩；第四，敬业度调研发现，工龄为2年到4年的技工最易流失，建议重点关注这类技工。
